“你是誰？”面具人擺過頭，露出了那張讓傲風雲刻骨銘心的臉譜。

九龍拱璧，即便是十方俱滅、百世輪回，他也不會忘記這個圖案。

綠銅劍擡起，碧光弦動，發出低沈的嘯鳴。

“黑蓮，你可還記得彼岸河谷，那一家三口！”傲風雲字字如劍。

“嘎嘎，那些螻蟻般的存在，我怎會記得！”面具人大笑。

“那你一定會死不瞑目！”

浩然氣展，綠銅分光，眨眼間劍影沈浮，傲風雲人域合一，化作一道星河極光，射向面具人。

“好強的氣場！”面具人大驚，當下黑袍一震，周身金光大作，背後登時探出密密麻麻的手臂虛影。

每一只破空而來的手臂，都帶著降龍伏虎之力。

一金一碧，兩大靈域直接碰撞在一起。湮滅光中，梁柱崩碎，水晶大殿瞬息坍塌。

面具人黑袍鼓起，碎片四飛。

傲風雲氣勢如虹，血痕似霞。

一連數百次碰撞後，礦脈震顫，洞壁上的紫水晶開始簇簇脫落，整個地下世界頓時化為一片廢墟。

天崩地裂，恍若滅世。

破亂中，一個如流星逐月，一個似彗星淩日，兩大靈域在蒼穹之心終極碰撞。一點光爆之後，金碧流光幾乎掛滿了整個天空。

片刻後，金影飛出，重重的跌在了地上。

“不！不！不！”面具人萬劍穿身，血如泉湧，在絕望的嚎叫中不甘死去。

傲風雲也身受重創，除了一身掌印之外，嘴角也滲出了一絲碧血。他走向前，綠銅劍挑開了面具人的臉譜。

餘光下，傲風雲獨自靜立，記憶的碎片如雪花般紛飛縈繞。

就在此時，夜幕撕裂，一只百丈大小、仿佛來自虛外的金色巨手從天而降，按向了傲風雲的天靈蓋。

“是你！你才是……”仿佛時空被禁錮，傲風雲眼前一黑，登時失去了意識。

青冥中，一個周身匹燦的金人冉冉飄下，非是他人，正是那北鬥首領東第九，“小子，你終究還是嫩了點！”

大地上，一只巨手的印痕清晰可見。

“主人！”某處暗影裏，楚紅靨欲哭不能。

“沒想到一個靈境小子，竟也能讓你如此精心謀劃！”巫女從廢墟中緩緩走出，面無表情。

“靈境小子！哈哈，鬼鏡、黑藤、邪浪那三個廢物也就罷了，劍魔和裂空可是也死在他手上了！”東第九朗聲大笑。

“難道你也怕他？”

“怕！”東第九目視蒼穹，“我當然怕！此人乃是亙古第一變數，不機關算盡，就是我，怕也難以掌控！”

“只是犧牲了整個黑蓮，值嗎？”

東第九緩緩走到傲風雲身邊，目光中異彩連連，“嘖嘖，這副軀殼，便是搭上十個黑蓮也值了！”

“難道你想？”巫女似乎想起了什麽，面色大變。

“太牢再大，終究還是牢；囚人再強，終究還是囚！”東第九擡起頭，向著冥冥蒼穹道：“他日成功，就是我金蟬脫殼之時！”

蟲谷深處，所有人都被那聲地動山搖的巨響所震驚。他們擡起頭，望向天空，遠處，一道金光一閃而逝。

“天威！”花弄月大驚。剛才那一道金光，絕不是死星上該有的東西。

就在此時，楚紅靨的身影突然浮現。

“姐姐！主人呢？他是不是殺了黑蓮教主？”花弄月連忙問道。

“東第九暗算了主人，他才是真正的黑蓮教主！”楚紅靨長話短說，“妹妹，你帶大家速退瀛淵！”

“主人他？”花弄月不甘。

“主人不會有事的！”楚紅靨低聲道：“我會留在這想辦法！”

“可是！”

“沒有可是！”楚紅靨含淚道：“這是命令！”

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，蘇渙碧已飛身而起，沖向前方。碧綠的羽翼，攪動北極雲氣，瞬間凝成一朵朵小巧雪花。

夜幕下，她白衣翩翩，身繞長虹，宛若天女臨凡，“傲風雲，你不能死！”

“不要！”楚紅靨想要阻止，卻為時已晚。

遠處，破碎的廢墟中，傲風雲柱劍而立，雙目微閉，長發飛舞，仿佛一尊不朽雕像。

蘇渙碧眼眸朦朧，滴下的淚珠瞬間化為雹粒。一片片車輪大小的六角冰鏡，泛著晶瑩寒光，射向了那個正在肆意狂笑的男子。

男子驟然回首，頗為驚異地看向蘇渙碧，“好個冰種翡翠！可惜現在對我來言已毫無價值！”

說完，身邊神光如海，一只金色巨手拍向蘇渙碧。

巨手之下，蘇渙碧如飛蛾撲火，眼見就要香消玉殞。

就在此時，風雲突變，暴雨傾盆，雷線犬牙交錯。

“該死！”東第九破口大罵。

風雨中，九只百丈真龍拉著一輛飛舟穿越雷幕趕來。

那飛舟，高九重，飛閣流丹，美輪美奐。龍車，這就是黑蓮教主的龍車。

東第九一把抓住傲風雲的手臂，飛入龍車，瞬息消失。

“哥哥！”玉真望著那九條巨龍，目眥欲裂。

龍車密室，東第九點燃了一支線香。

這香叫鎮魂香，可是讓靈魂短時間脫體而不會消散。

傲風雲依舊那樣柱劍而立，周身蕩著一抹淡碧微光。一個人重創昏迷還能站著，當世之中恐怕找不出第二個了。

東第九倚臥寶座，瞇著眼睛，開始吐納香煙。

片刻後，一個十分凝實的乳白人影，從他軀殼裏緩緩脫離，眉眼清晰，正是東第九無疑。

說是遲那時快，恰似傳說中的穿墻術，那乳白人影一晃，半邊身子已沖進了傲風雲的軀體。

奪舍，這竟是要奪舍！

千鈞一發，那乳白人影突然被一腳踹出。踹他的是一個雪白人影，正是另外一個虛態傲風雲。

兩道人影瞬間打鬥在一起，白光照壁，恰似兩道寒電。

半柱香後，東第九已然有些焦躁不安，身形陡然一漲，變作十丈大小，雙臂探出，似乎想要把傲風雲撕成兩半。

傲風雲不屑一顧，身如利劍，反倒差點將他斬殺。

東第九再次搖身一變，化作一條巨龍，搖頭擺尾，探出四只爪子。

傲風雲臨危不懼，一把抓住掃來的龍尾，狠狠拋了出去。

巨龍就地一滾，又化作一只猛虎。

眨眼見，又是數百回合，縱然東第九變幻莫測，卻也占不到半點便宜。眼見那線香燃盡，東第九突然猙獰扭曲，變成了一個千頭千手的人形怪物，向著傲風雲瘋狂撕咬。

一聲劍鳴，鬼哭神嚎噶然而止。

東第九睜開眼睛，駭然道：“天生精魂！此人竟是天生精魂！”

再見傲風雲，周身碧光盡收，像是變成一尊玉石雕像。

“六禁神封！竟然觸動了六禁神封！”東第九一聲長嘆，“可憐我神魂百變，終究功虧一簣！”

所謂六禁神封，是指神魂在受到劇烈沖擊後，身體精氣神自動進入一種印封六識的狀態。一旦這種狀態出現，本人再難醒來，而外界也再難幹擾。

也就是說，東第九再不會有第二次奪舍的機會了。

雲海中，一群紅鸞牽著一座飛閣飄渺前行。四周的風鈴叮嚀脆響，仿佛絲路天籟。

這是鳳輦，巫女的鳳輦。

突然，似有微風吹來，撩開了鳳輦的珠簾，緊接著一個俏生生的身影漸漸浮現。

來人綠妝紅顏，正是楚紅靨。

“是你！”巫女微微一驚，接著妖妖一笑，道：“小丫頭，你可真大膽！你不怕我奪的你水華妝？”說完，一雙碧眼盯在楚紅靨身上的水華妝上，似乎再難移開分毫！

“你可以試試看！”楚紅靨鎮定自若。

“咯咯，有脾氣！”巫女掩口巧笑，“說吧，你來找我做什麽？”

“我想履行你我之前的約定！”楚紅靨道：“你救我主人，我給你水華妝！”

“這次恐怕不行了！”巫女搖了搖頭，頗為遺憾地道：“說實話，我也不知道他在哪？這時候，他不會相信任何人！”

“他到底要做什麽？”

“告訴你也無妨！”巫女一聲嘆息，用極低的聲音說出了兩個字，“奪舍！”

“奪舍！”楚紅靨大驚失色，“這，這不可能！”

要知道，奪舍這種逆天惡行，亙古以來只發生過一次。一次，卻天下皆知，差點顛覆三界。

就在她心神恍惚的瞬間，巫女突然出手，臂上絲帶陡然飛起，蕩著妖異霞光，沖了過來。

說時遲，那時快，楚紅靨身形一閃，再次消失。彩帶撲了個空，再次飄回。

“倘若我主人有事，我保證你再也見不到水華妝！”楚紅靨的聲音由近而遠。

九龍拉車，由北朝南穿過了大半個天空。

龍車上，一對男女雲雨初收。女子是巫女，男子則是東第九，也就是真正的黑蓮教主。

“一把劍攪亂風雲，如今卻與一尊泥塑無疑，真是可惜！”巫女披上輕紗，裸足走到傲風雲身前，接著回眸一笑，問道：“九哥，你打算如何處置他？”

“就讓他在這龍車上站著吧！”縱然剛剛一番銷魂，東第九依舊抑郁難歡。

這次奪舍失敗，破滅了他心中最後一絲希冀。恐怕此後終生，他再也走不出這該死的鬼地方了。機關算計，終究功虧一簣，當真可悲可憐。

巫女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，乃道：“妾身認為，若是把他送回瀛淵，或許將來還有醒來的可能！”

“不可能！六禁神封無人能解！”東第九搖頭。

“萬一呢？”巫女笑道：“你可說過他是亙古第一異數！”
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
“不如姑且一試！”

“好！這事就由你去辦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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